潮汐尽头并非海面尽头，而是灯火的边界。海风把盐分吹成微微的刺痛，像久别的人在耳畔低语。岸边的木栈道发出嘎吱的声响，一盏盏灯把海面映成银色的网。对岸的城市轮廓忽明忽暗，仿佛有人在夜色里用尺子丈量潮汐的距离。此刻我站在潮湿的石砌边缘，心跳与浪涌同频，像在给夜色写下一个简单的秘密。

沿着堤岸，日韩的街灯像两种呼吸。日本的灯具纤细，灯丝柔和，仿佛经年累月的风铃；街道上细小的广告牌跳动，蓝色的霓光让海面变得寒冷而清晰。海风里有鱼腥和清酒的味道，一切都在灯影里缓慢旋转，像一场没有观众的观演。

而对岸的韩国灯光则温厚得像母亲的手掌，橙黄的辉光被雨水打磨得温婉。路灯柱上有手写的招牌，木纹似的墙面反射出暖色、冷色交错的光斑。行人稀少，只有偶尔路过的汽笛和狗吠把夜色切成两半。灯影跳动，像海潮里突然出现的暗礁，让人不自觉抬头仰望星空，寻找一个被光照亮的方向。

回忆也被灯光拉长，像成年人的声音在孩提时的耳内回响。我曾在海边放纸船，任潮汐把它带向远方。如今站在潮汐尽头，看到两座城市的灯光互相回应，仿佛夜里有一部无声的对话。灯下的鞋跟敲击地面，节拍稳定，提醒我脚步也有归途。

语言在光里流动，韩语的节拍和日语的柔软彼此错落，却彼此守着同一个海的界线。岸上的夜鸟发出短促的鸣叫，像在记录这个边境的风景。灯光反射到海面，像两部水晶的书本，翻开时都是熟悉却不完全相同的故事。

海潮的回声从远处卷来，带走一点体温，也带来一阵安静。人们的命运在灯下被轻轻拂动，像潮水把岸石磨圆。此刻我不再追问谁的夜更长，谁的路更远，只让光线沿着心脏的脉络展开。

夜的空气里，琴弦般的风吹过，带来远方的船歌。两岸的灯影像两条缓慢靠拢的鲸尾，彼此呼应又保持距离。潮汐尽头的边界像证词，记录着此夜的存在与消逝。

当波光收敛，街灯仍旧闪烁。我知道深夜并未结束，海也无须留恋别离。灯的温度在指尖游走，提醒我继续走下去，哪怕前路像潮水一样来回。

潮汐把悄悄绕过海风的诗意带给我，喜欢在夜里听见它们的回声。灯光的叠影里有过去，有现在，有未写完的愿望。等到海平线再度换肤，那些街灯仍会在夜色里闪烁，像记忆里永远的坐标。